5、兄妹(1/2)

作品:《询君意

细雨.如丝线般飘落.空气中浓郁的湿度使得她的鼻子有点堵气.呼吸不大顺畅.回到传舍时很意外的发现居然沒找到刘病已他们几个人.这让许平君很是吃了一惊.后來听驿丞解释说他们只是出去游玩并沒有离开云陵.她提起的心才又重新放了下去.

因为下雨.平君连门都无法出.随着天色越來越黑.雨势由起初的蒙蒙小雨.转为倾盆大雨.天空犹如破开了口.雨水倒灌而下.既密且急.平君独自守在房内聆听雨声.过了将近两个时辰.只觉得腹中饥渴.正要翻出包裹内的干粮來充饥.门上却突然砰砰的响了起來.

疾步开门.门外落汤鸡似的站着王意.发际的雨水沿着面颊还在不断的流淌.她嘴唇冻得乌青.面色雪白.门一开便跨了进來:“你回來得倒早.”

“你这是去哪了.”

“找你去了呗.”她一面哆嗦.一面把湿透的衣裳从身上剥下來.吃了水的衣裳黏在背上.她一时甩不开袖子.平君见状急忙过去帮忙.

“我下雨前就回來了.你们也去市里了.”见王意冻得牙齿咯咯打颤.忙扯过一床被子兜头将她裹住.

王意拉紧被角.紫青色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线:“你还是过去瞧瞧那两个小子吧.我好歹还是坐了軿车去的.即便淋雨.也是有限.他们两个坐的可是轺车.”

轺车除了有个顶盖遮阳外.四壁皆空.碰上这样的大暴雨.就好比是直接站在雨里受冻.从市里到传舍往还路程说长不长.说短不短.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淋雨回來.可不得生生冻得病來吗.

她和王意交代了几句后.便匆匆赶往刘病已的房间.在门口敲了大半天才听见里面有人应了声:“进來.”

推门进去.房里黑灯瞎火的.什么都看不见.她噫呼一声:“怎么也不点灯.”

黑暗里有人含糊的答了句:“沒顾得上.”鼻子显然不通气.说话的声音出奇粗重.

平君摸出燧石.将屋内的烛灯点了.随着烛台一一被点燃.屋里的光线总算转亮了.刘病已披头散发的缩在床上.厚重的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.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在外头透气.平君靠近了些.发现他脸色比王意难看了无数倍.双颊冻得都发紫了.鼻涕拖得老长.他时不时的用力吸气.浑身打着啰嗦.

“果然还是受了风寒.”她吃惊的靠过去.掌心贴向他的额头.触手冰冷.“还好.不烫.沒发热.”

刘病已一甩头.甩开她的手.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:“我要真生病了.你是不是该偷笑了.”

她诧异:“我为什么要偷笑.你若是病了.对我有什么好处.”

他狠狠的噎了一下.但随即又忿忿的说:“我若是病了.沒人看着你.你更可跟金家那几位公子们在外头疯玩.乐不思归了.”

“也沒这道理.你不病.我难道就不能和他们出去玩了吗.你若病了.我要照顾你.反倒不能跟他们出去玩了.”

刘病已侧过头去不说话.只是呼哧呼哧的使劲吸着气.平君打量了下四周.见床下扔着一大堆脱下來的湿衣裳.于是捡了起來.“彭祖哥哥呢.”

“他说肚子饿.换了衣裳跟王鲔到厨房找吃的去了.”

“不是有出门时带的干粮吗.”

他翻了个白眼:“他哪吃得惯那个.”

她平白遭了一顿埋怨.也不生气着恼.只是将手中的衣物扔进一只空竹笥内:“这些我拿去洗.你饿不饿.我等会儿去厨房瞧瞧.你想吃点什么.”

他不吭声.只是把脖子一缩.烛光摇曳.眼睑低垂.不知在想什么.平君见他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样了.忍不住在叹了口气.捧着竹笥走了出去.

廊檐下的雨珠犹如倒挂的珠帘.雨水溅在地上.犹如水银泻地般.风雨过大.即使有回廊遮蔽.这般迂回穿庭而过來到厨下.仍不免湿了鞋袜.

厨内燃着火光.进门便感到一阵暖意.张彭祖笑嘻嘻的缩在灶下.紧挨在灶口靠火取暖.面颊被火一逼.红堂得像是发出光來.王鲔脱了湿衣裳.因为沒有换洗之物.所以正光了膀子在灶台上忙活.见平君贸贸然的闯进來.低呼一声.刺溜躲到了光线昏暗的角落里.

灶上的一只陶釜内不知道炖着什么.噗噗的往外冒着热气.平君把竹笥搁在地上.急忙伸手揭盖子.饶是她手快.汤汁已溢出一小部分.顺着釜边滴滴答答在灶上淌得满是.陶釜内炖着一只光溜溜的禽鸟.比鸡鸭小了点.比鸟雀又大了点.不知是何物.

“搁盐了吗.”

王鲔躲在暗处哼哧哼哧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.张彭祖坐在灶边的乱草堆里傻笑.火光映在他的脸上.红彤彤的十分扎眼.

平君哼了声.沒好气的说:“你兄弟就快冻死了.你倒会找地方舒服.”

张彭祖咧嘴一笑:“让他跟我來的.他非躲屋里不肯出來.”

“这釜里煮的是什么东西.”

张彭祖沒回答.王鲔穿了衣裳走出來说:“回來时在院里树根下捡的.是只鸽子.已经死了.我瞧着挺肥的.就洗洗炖了.张公子不嫌弃.说要留下來一起吃……许姑娘要不要也一起吃点.”

平君看了眼釜内.摇头:“才多大点肉啊.值得你这么馋.”边说边瞪了彭祖一眼.回头见王鲔身上穿的衣裳居然仍是他原來的那身.衣裳也沒洗.就晾在厨里靠火略略烤了烤.还沒干透.衣襟上随处可见污泥.“这衣裳脏了呢.脱下來我给你洗洗吧.”

王鲔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:“小人的衣裳哪敢劳动姑娘洗.沒事.已经差不多干了.”

平君笑道:“洗衣做饭本是女子应当应分的事.衣裳还是留给我洗吧.”

王鲔瞠目结舌.眼前这位许姑娘和他家的三姑娘是朋友.他只是一名奴仆.做的活都是贱役.许姑娘是良家女子.父亲又是个三百石的官吏.她年纪虽小.但行事做派却不比他们家三姑娘差多少.所以他们这些仆役从不敢小觑轻视了她.

“姑娘快别折杀小人了.”许平君往前跨了半步.他又往后退了一大步.咣当一脚踩进一只水桶里.惹得张彭祖捧腹大笑.

“平君.平君.”张彭祖笑得气都快喘不上來了.“我的湿衣裳还扔在房里.你这么爱洗.不如你替我洗了.”

平君气恼.走过去.捧起竹笥把里面的衣裳全倒出來扔到他身上:“本來是要洗的.听你这么一说.我反不想洗了.”

张彭祖转身一把抱住她的腿.哭嚎道:“我错了.我的好妹妹.我错了还不行吗.”

他头上还顶着一件白色的中衣.袖口软趴趴的在他耳边垂了下來.犹如一只肥大的猪耳.他脸蛋烤得又红.故意愁眉苦脸的装古怪.活脱脱像极了一只小猪仔.平君咯咯大笑.捧起空竹笥假意要砸他.吓得他赶紧松手.

“妹妹.好妹妹.平君妹妹……君儿妹妹……”

平君只不理他.走到灶前.将陶釜内的鸽子汤舀了两盌出來.盛在竹笥内.

张彭祖见这招不管用.气呼呼的一跺脚:“哼.偏心眼.又是拿给病已吃的吧.有好东西你只惦记他.我也是你哥哥呢.你怎么不想想哥哥我的好呢.他如果惹你不痛快了.一句君儿妹妹.就把你哄得开开心心、服服帖帖了.为什么我喊得比他多上十倍.你总也不理我呢.我的好君儿妹妹……”

他腆着脸孔贴近.平君扁起嘴巴.佯怒道:“你再说一句废话.我就把整只鸽子都端走.一丁点肉沫都不留给你.”说完.拔腿走人.

张彭祖趴在灶台上.像狼似的拖长声音喊:“君儿妹妹”

平君走到门口.被他凄厉的声音喊得一阵儿毛骨悚然.回头嗔道:“真是怕了你了.把衣裳留着.连那位王大哥的一起……我一会儿回來洗.”

张彭祖哈的一笑.兴奋得从地上蹦了起來.伸长脖子目送她走远.回头对王鲔说:“你瞧.她是不是真的很好哄.病已说得一点儿沒错.平君心软.送她一根草都能哄得她当成宝……”

平君小心翼翼地端着竹笥往后院赶.既怕走得急把汤打翻.又担心走得慢汤冷掉.她先把其中一盌送去给王意.也不敢在那久留.便急匆匆的去找刘病已.可才到房门口.却见门窗洞开.冷风夹着雨点子噼噼啪啪的往房里吹.原本点着的蜡烛早被吹熄了.屋里什么都看不见.

她叫了两声:“病已哥哥.”里面也沒见回答.只得将笥放下.然后去关门关窗.走到窗前一看.黑咕隆咚的房里像棵树似的杵着一人.吓得她当场尖叫起來.叫声过后.她忍不住大骂:“你又故意吓我.真是安的什么心.你一日不捉弄我.一日便不得安生.”心里气极.忍不住挥手去打他.

才拍了两下.便觉得不对劲.刘病已像跟木桩似的站在窗边.身子被冷风吹得冰凉.一丝热气都沒了.

她急忙关上窗子.点了蜡烛.果然他脸上眼泪鼻涕挂了一大把.眼皮耷拉.嘴唇发紫.颧骨上两点倒跟刚才张彭祖烤火烤红的脸蛋似的.异常火红.他身上仅穿了一身单薄的内衣.脚上连袜子都沒套.光光的踩在地上.

平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.小声问:“喂.你又想干什么.”

他的眼珠子动了动.嘴巴一张一合.吐了一个字:“冷.”

她哼了声:“活该.谁叫你使坏.”嘴上这么说.却马上将他连推带拽的弄上床.捂紧被子.又取來鸽子汤端到他跟前.“幸亏还不是冬天.外头要是下雪.你早冻僵了.” 询君意 最新章节5、兄妹,网址:http://www.cxzww.cc/chapter/w9bs_25